意大利咖啡，不加牛奶
好故事，在惊池~
“他出轨了。”
鹿原笑了笑，没有接话，继续往杯子里摞着一块块白糖。其实这种意大利咖啡非常的苦，配些牛奶，醇香，才勉强刚好。
可偏偏，她最讨厌牛奶。
《意大利咖啡，不加牛奶》，102号惊池故事。
我是鹿原，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，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。
1
鹿原仍记得第一次见到陈淼的样子。
高马尾，牛仔吊带裙，一双红通通的“恨天高”，背了个破破烂烂的包，长得倒还算清秀。
正当鹿原偷偷打量着她的时候，她走到了他的面前。
她食指敲着桌子，看着菜单。
“这个。”她突然停住，染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，停在了“最不受欢迎”那一栏。
“哦，对了，不要放牛奶，有方糖吗？”
“可这种咖啡很苦，方糖解不了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讨厌牛奶。麻烦你放六颗方糖，摞在一起，我喜欢这样。”
鹿原迟疑了一下，慢慢的关上了冰箱，点了点头。
那天，他发现，陈淼盯着咖啡，直到最上面那块消失，才开始喝起来。
鹿原回过神的时候，已经摞到第四块，他小心翼翼的夹起了第五块往上摞。
2
“我和裴森离婚了。”
“哐当…”
鹿原没拿稳，第五块和其他四块就这么散在杯子里。
陈淼对摞方糖很“执着”，鹿原偏爱执着的人。这种偏爱让他皱了皱眉头，倒出来，重新开始摞。
他并不为裴森出轨而惊讶，他只是没想到，这次陈淼竟然没有原谅他。
鹿原清楚地记得，这是他给陈淼泡的第72杯咖啡。在这72杯咖啡的时间里，他却从未见过，她的这位丈夫。
鹿原的直觉是对的，陈淼确实带给了他很多“惊喜”。
例如看起来像高中生的陈淼，却和裴森认识了两年，也结婚了两年。例如陈淼的职业竟然是模特，或者再例如，这一年半，陈淼已经在咖啡馆打发了好几个裴森的“小女朋友”了……
鹿原是个从来不问别人问题的人，陈淼却是个从来不隐瞒任何问题的人。
“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。”在陈淼又打发了一个小女生后，她趴在吧台上，盯着鹿原看了很久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。
“我理解，世间百态嘛。你不过是其中的变态罢了~”
陈淼听到鹿原这么说，顿时笑得整个吧台都跟着颤，玻璃杯摇晃的乒乒乓乓，脆耳得很。
“大家都觉得我是在咎由自取，把日子过成这样。可是大叔，我总觉得，你要得到一样东西，是要付出代价去交换的。”
陈淼笑够了，大口喘着气趴在那，有气无力地说着。
“我们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时候，就结婚了。热恋的时候，就连双方不喜欢喝牛奶，都觉得是上天的安排。况且，他总和我说，我三水成淼，他三木成森，水和树，天生就是一对。大家都说，我是被他这些花言巧语给骗了，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，裴森根本不爱我。可是，这世上哪有感同身受这回事，一个人爱不爱你，只有你自己最清楚。”
3
鹿原磨着咖啡豆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淼的问题，像是谬论，却似乎，找不到反驳的论点。
“那天，他又来看我走台，那天下了很大的雨，他就站在台下，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帽衫，手里拿着贼low的那种一块钱的荧光棒傻乎乎的在那挥。我笑话他说，没见过人大白天拿着荧光棒的。他却说，今天阴天，黑乎乎的，他总得要点光亮，让我能一眼看见他。”
“可没想到，就在快结束的时候，突然有一酒鬼爬上台，拉着我要去陪酒。我没有看清裴森是怎么冲上来的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已经拿起一个酒瓶砸在自己头上，我一直觉得他脑子空荡荡的，可竟然流了那么多血，吓退了所有人…”
陈淼似乎没有想停下来的样子，鹿原认得她脸上的这种表情。就像高中的时候，流行着一句非常非主流的话，叫做，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，那是他开始变老的标志。
年轻的陈淼脸上，有着疲倦的苍老。
“后来我拖着他往外走，我打不到车，还下着雨，他脸上全都是血，却还在冲我笑，说，陈淼，我要是死了，是不是算自杀啊，太特么亏了…鹿原，你不知道，我看着他那个样子，顿时就觉得，伟大的爱情，也不过如此了，也从那个时候，我知道，我爱上这个男人，我想拥有他。于是我就抱着他的头，一边哭，一边说，裴森，我们结婚吧。”
鹿原重新摞起来了五块方糖，刚刚放置好第六块，缓缓地倒着咖啡。
“我知道，一个人频繁的出轨，怎么还有资格说爱。可我爱他，至少现在我活着，爱他，那我就要和他在一起，天长地久朝生暮死，谁怕谁啊？我得满足自己的爱情，大叔，你知道吗，这世间最难的，便是人生啊，苦又短。”
鹿原摇了摇头，将咖啡递了过去，双手拄着吧台，凝视着陈淼说，“你听没听过一首诗，叫从前慢。从前车马很慢，书信很慢，一生只爱一个人。大叔老了，在大叔那个年代，也是觉得这一生短的很，所以，一生一人足够了。”
鹿原看着陈淼扑闪扑闪的眼睛，和厚厚的眼袋，不知道是几个夜晚的挣扎，才有了离婚的这个决定。
“为什么这次不一样了？冰冻三尺了？”鹿原躲闪着那双充斥着疲惫的眼睛，挑开了话题。
陈淼低了低头，看着杯子里慢慢陷进去的方糖。
“因为我发现，我一点也不难过了，麻木了。我觉得，我对他的爱情，可以结束了。”
4
那天，直到咖啡变凉，陈淼也没有再喝。
再一次见到陈淼，是半月有余。
“嘿，今天多加一块方糖。另外再要一杯蓝山，不加奶。谢谢。”
若说活了的这30年，鹿原学会的最好的道理，那便是不问是最好的理解。
喏，就像现在这样，即使看着陈淼带着一个男人进来，忍不住的用余光瞟着，可我就是不开口问！鹿原偷偷的想着。
“没买房，也没买车，所以犯不着走法律那一套。房子是租的…”
“淼淼…”
“什么事，裴先生。”
鹿原短路的大脑，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，这个男人，就是那个活在陈淼口中，和那十几个被陈淼打发走的女孩子眼泪中的裴森。
“我们非要如此吗？”
“必须。”陈淼低头签着一张张文件，丝毫不犹豫的吐出了这两个字。
“我很抱歉，淼淼。但我会改，你知道的，你曾经给过我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不肯给我最后一机会呢？”
“最后一次机会做什么？”
“去，去证明。”裴森的手不自然的从胳膊上放到桌子上，又把两只手交叉在一起，似乎在挑拣着最合适的回答。
“裴先生，爱情不是科学，更不是XY方程式需要一步步证明。更何况，如果真的有科学依据，我一步步证明到了现在，发现答案是错的，您觉得，我还会用选择同样的开始吗？”
陈淼停下手里的笔，沉沉的叹了口气，喝了口面前的咖啡。
缓缓地说道。
“裴森，我迷恋着你，我爱着你。我感谢你为我离乡背井的来到这个城市打拼，跟我蜗居，我也感谢那个时候，那个为我冲到台上，不去打别人，反而给了自己一酒瓶子的笨蛋，那个时候我就在想，我该做什么，回报你对我的这份深情。我在路边抱着你的时候，看你满头是血，我想，我就把自己给你还债吧，反正你快死了。谁知道，你不仅特么没死，还活到现在，我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，哈哈哈哈…”
陈淼笑得满脸通红，捂着嘴巴试图让自己停下来。
裴森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，端起那杯蓝山，抿了一口，怔怔地抬起头看了眼鹿原，正好撞见他的余光，鹿原慌慌张张的，竟然看向了陈淼。
裴森艰难的笑了笑，放下了那杯没有奶味的咖啡。
他的眼睛慢慢黯了下去。
不一会儿，便拿起面前的那支笔，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名字。
他的手停在“森”字的最后一捺。
拉的老长，直到划出了纸，划在了松软的桌面上，他才舍得抬起手。
“好了。到此为止了。”
陈淼说完，将离婚协议书从裴森的胳膊下抽出来，快速的拉开包，往包里怼着，又飞快的拉上，站起身往门外走。
5
“淼淼！”
陈淼站在原地，并没有回头，但也没有继续走。
“是我们运气不好，都太早遇到对方。我既没有资格让你等着看我的改变，也再没有权利去浪费你未来的人生。即便是这样，依然对不起，淼淼，希望你，前途似锦，再无我这样的人。”
后来，裴森结了帐，鹿原看着他，他似乎想要开口问什么，最后却也自嘲的笑了笑，什么也没问出口。
那天下午，陈淼没有回头，那是她和裴森的告别，可鹿原没有想到，那也是他们的。
没有告别，没有书信，也没有了踪影。
日子反复，鹿原订货的时候，电话那头的一句话，让他意识到，他是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陈淼了。
“还是要两箱方糖吗？”
“有需要我打给你。”
6
2014年偷听于惊池咖啡馆。
鹿原无奈的看着安安。
“我答应过人家，不告诉别人的，你看你，这还写在故事里。”
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，不过都是我偷听来的。你每次给她摞方糖的样子，有趣的很，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，多听了几句…”
鹿原放下手里的高脚杯，一脸嗔怪地说，“你这哪是几句，几眼，墙缝里的都被你扒出来了，还有你不知道的？”
“当然！就好像，后来，那个裴森说了什么？我可记着，那天我都走了，他还在那盯着桌子上的咖啡魔怔着呢。是不是跟你忏悔，跟你痛哭流涕？天呐，他不会是怀疑你勾引了他老婆，才跟他闹离婚的吧！”
安安笑着躲开鹿原要来打她的手，冰茶险些撒了出来。
“人家可什么也没问啊。”
“是吗？那可真是够没良心的。”安安搅拌着面前的长岛冰茶，冰块已经化得到差不多了。
“是觉得没有脸问吧。”
“…”
“过去没有用心参与过她的生活，分开以后，又何必惺惺作态的去关心。”
安安看着鹿原发呆的脸，眼睛转了转，轻咳了一声。
“嗯哼，那你看，我也是做好事。你不是也说，能被人挂念，是一件顶幸福的事。怎样也是相识一场，难道真的就这么消散人海无影无踪？人家让你忘了，你还不是挂念着人家，不然你进那么多方糖，留着过万圣节啊？”
鹿原笑了笑，转过头不理安安，却也不自觉的瞥见墙角放着的方糖，一盒摞着一盒，棱角分明，心想着，保质期还长呢。
作者简介
安孙先生，90后美少女，逍遥女侠，自在随性。
我只负责讲故事，是是非非，你们说了算。
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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